
在中國傳統(tǒng)文人畫中,松樹與高士始終是表達精神追求的重要意象。甘肅省博物館珍藏的張大千《松下高士》圖軸以精湛的筆墨語言,延續(xù)了宋代馬遠、夏圭“邊角山水”的構圖智慧,同時在精神內(nèi)涵上承襲了元代倪瓚“逸筆草草,不求形似”的寫意傳統(tǒng)。這幅作品通過蒼松與高士的相映成趣,承載了文人“以物喻志”的創(chuàng)作理念,在有限尺幅間構建出無限的精神世界。

張大千《松下高士》圖軸
(甘肅省博物館藏)
這幅作品在構圖、筆墨、設色等方面都展現(xiàn)了極高造詣。畫面采用經(jīng)典的“S”形構圖,古松自左下方向右上方蜿蜒伸展,形成強烈的動勢與韻律感。松樹以“釘頭鼠尾”描法勾勒,筆觸蘊含書法韻律:起筆如楷書之頓挫,行筆如草書之流暢,收筆若隸書之含蓄。這種源自陳洪綬而自出新意的筆法,既表現(xiàn)松樹的蒼勁質(zhì)感,又暗合中國書法力透紙背的審美要求。設色上通過淡墨層層渲染,營造“素以為絢”的審美境界。畫面以水墨為主調(diào),僅在高士衣襟處施以淡赭石,松針間點綴少許石綠。這種惜色如金的處理方式,既保持文人畫“淡而不厭”的審美特質(zhì),又通過微妙色彩對比增強藝術感染力。
在松與士的意象組合上,張大千運用“攢針”與“點簇”相結(jié)合的技法,通過墨色濃淡變化,既表現(xiàn)松針的茂密層次,又展現(xiàn)枝干的虬曲質(zhì)感。高士形象以簡練而富有彈性的線條勾勒,衣紋處理融匯了唐代吳道子“吳帶當風”的飄逸與宋代李公麟“鐵線描”的勁挺,更注入張大千自創(chuàng)的雄渾筆性。人物神情安詳,目視遠方,與蒼松形成虛實相生的藝術效果。

《中國國家地理》 攝影 姜平
松樹“凌寒不凋”的特性,自古被視為堅貞品格的象征?!墩撜Z》贊“歲寒,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”,《莊子》將松柏喻為“內(nèi)保之而外不蕩”的君子之德。畫中松樹的蒼勁虬曲,正是歷代清官廉吏堅持操守的生動寫照。而高士的“清癯”形象,則暗合文人“安貧樂道”的價值追求,與劉禹錫《陋室銘》“苔痕上階綠,草色入簾青”的素樸之美形成跨越時空的呼應。
張大千《松下高士》圖軸成功實現(xiàn)了形式美與精神美的完美結(jié)合。疏密有致的構圖使視線在松樹與高士間自然流轉(zhuǎn),剛?cè)嵯酀木€條既表現(xiàn)物象質(zhì)感,又傳遞精神氣度;濃淡干濕的墨色既營造空間層次,又烘托意境氛圍。這種藝術表現(xiàn)使作品超越物象描繪,達到形神兼?zhèn)涞木辰?。松樹的堅韌品格警示我們,清廉操守需經(jīng)得起考驗;高士的超脫姿態(tài)啟示我們,要培養(yǎng)淡泊明志的人生態(tài)度。更重要的是,通過藝術形象傳遞的精神力量,讓廉潔理念從說教轉(zhuǎn)化為浸潤心靈的審美體驗。
這幅畫作同樣也啟示我們:保持清廉,既要如松樹般扎根理想信念的土壤,在風霜考驗中錘煉“千磨萬擊還堅勁”的定力,也要似高士般涵養(yǎng)精神家園,在物質(zhì)誘惑前守住“只留清氣滿乾坤”的操守。讓文物說話,讓歷史作證,我們當從傳統(tǒng)藝術中汲取修身立德的精神滋養(yǎng),將松之勁節(jié)、士之風骨內(nèi)化為廉潔自律的精神基因,在新時代的征程上書寫清正廉明的人生答卷。(盧心儀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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